说给日子寻枪,当然轮不到张启山亲自去寻,他本人还是和之前一样早出晚归。
越明珠不太清楚他在忙什么,只偶尔陪他吃顿饭,等闲下来,他就陪她出城骑马散心。
出事前,张启山会避免和她一起出门,出事后没再顾忌。
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既然如此,不如光明正大的让每个势力都认清她的脸,反正该杀的杀该降的降。
像筛子一样过滤了一遍长沙势力,现在就只剩下两种人。
一种是畏惧他,选择临阵倒戈避免被他清算的人,而另一种则是心怀鬼胎,却不得不同他虚与委蛇的人。
前者不想得罪他,后者经历了那场浩劫,自然清楚惹怒他的后果。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将对明珠的安危重视起来,无论什么风吹草动,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就会为了身家性命甘愿成为马前卒向他通风报信。
这正是张启山在肃清长沙后,频频带明珠外出的原因。
江面的风还是那么寒冷彻骨。
迫于时下政府的号召,城内商户以及湘江船只的运输生意从春节至今都只能照常运营。
越明珠下车,过去不知道便宜表哥做什么营生,被领着出了几次门,才清楚张家有航运方面的生意。
靠水吃水的渔民向来世代盘踞于此,属于能祖孙传三代的行业,为了码头泊位拉帮结派是常态。
作为外来户能站稳脚跟并独占一个码头,越明珠观望严冬中往来喧嚣的码头,那她想的没错,张启山在官商两界都有人脉。
不是单纯搞黑社会就行,帮派势力再大白道上没人脉也撑不了太久。
能让往来停泊的货船以及驻扎在码头做生意的租户都看他脸色讨生活,还讨的感恩戴德,手腕可见一斑。
“怎么?”
关上车门,张启山见她出神,顺着方向往远方的轮船上望去:“冬天船上风大,等春天再带你去。”
越明珠乖乖点头。
其实她哪里是想坐船看风景,只是单纯在好奇便宜表哥的家业有没有发展到百年后的可能。
遗憾的是,自己应该看不到那一天。
老老实实跟张启山进了张家在码头的公司,她一心二用搜集信息。
就听到的来分析,张家涉及的似乎是水产和土货,其他行话听不太懂,总归是商业上的事。
至于来来往往的下属。
以前在偶尔会看到个别熟面孔在家进出,这个家指的是搬家前的那个家,他们来的少,仅限于前厅巧遇。
张启山很有**意识。
他自己从不进越明珠的卧房,每次都只站在门口,哪怕和她说话眼睛也只会专注看她,不往会屋里看。
在这方面品行端方的像个正人君子。
这些人的作风脾性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学的,过去碰上了也只是匆匆路过,现在倒学会主动问好了,唤她一声:“明珠小姐。”
只要张启山向他们介绍自己,无论是店里伙计还是生意上的合伙人,人皆如此,生怕怠慢了她。
张启山有这样的威望她不奇怪,毕竟是她亲自盖戳的金大腿。
啧啧啧,公然搞一言堂不容他人置喙,身上却又看不到半点自负。
连和人谈生意都是如此。
连深思熟虑时偶尔的不置一词,都会让他们下意识地敛容屏气。
高手就是高手。
搜集完自己想要的信息,越明珠不难奇怪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对自己下手,张启山这个人做人做事都太滴水不漏,哪怕什么话都不说,都让人挖空心思去脑补他种种手段,望而生畏。
而作为他目前的唯一弱点,越明珠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希望金大腿早日争权夺势,身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未成年少女,躺赢才是最棒哒!
张启山去了前面谈事情,她就坐在后面喝茶吃点心。
可能是怕她无聊,有个极擅察言观色的伙计送来一份货单,说是在他们码头卸货的水产名单。
越明珠揣着手笼取暖,目光从桌上放着的单子目录匆匆扫过,全是鲍鱼、鱼翅、鱿鱼、虾之类的。
“这是新到的海鲜,您瞅瞅有没有喜欢的。”
好家伙,不能吃啥你上啥,亏咱刚刚还夸你机灵,她表示无福消受:“谢谢,只是我从小不爱吃海鲜,白费了你一番好意。”
伙计愣了一秒。
想不到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小姐,不光外表看着斯文秀气,讲话也平易近人的很动听。
捧高踩低的嘴脸看多了,这样的人反倒显得弥足珍贵。
伙计脑子活络,这点心思一闪而过便从善如流的收起货单,翻出其他的来,比之先前多了点两分亲和。
“您不爱吃海鲜,那不妨再看看这些水果。”
水果?
比起逃难路上只有野生水果可以吃,现在这份货单上的都有名有姓,还有产地产量。
这年月冬天的水果种类不比现代,虽说在张家只要是市面上有的她都有,但是看看无妨嘛。
其实不管是海鲜还是水果,都是停泊码头的商户们送给张启山的见面礼,不管她看不看最后都会送往张家。
只是人既然来了,就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聪明人还能从她的选择中看出点好恶来,方便将来投其所好,不会像先前的海鲜那样,礼是到了,心意没到。
人情世故这一点,没有人比越明珠更懂。
可惜翻了半天都是张家早就有了的,就说好东西怎么可能不先往家里送。
张启山谈完事情来到后堂,见到静候在一旁的伙计以及桌上的供货单也没多问。
见她意兴阑珊,“无聊了?我带你去见一位特别的朋友。”
“朋友?”
越明珠若有所思。
还是特别的朋友能有多特别?怀揣着一丢丢好奇,顺理成章跟来一条街道。
轿车开不进窄巷,随张启山下车。
她抬头望着被墙壁夹击宛如一条长河的天空,通过幽深的窄道,这种在茶馆隔壁隐于世的住址,怎么不算特别。
最终目的地是一个小香堂。
香堂门口是一摞在越明珠眼中花里胡哨、装腔作势摆设,她随意扫了眼,只去看挂着的牌子:算命看相。
这倒让她想起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