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兄弟,这打哪儿过来的?怎的牵上一头毛驴就敢上这虱子岛了?是想去瀛洲吧?这不巧了吗,我手里正好就有瀛洲印记,本来是不打算卖的,结果家里有点儿事儿走不成了,这样吧,我便宜倒给你,收你五百白泉即可!”
这才将将登上这个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小岛,跟前卖瀛洲印记的人已经是第三个了。
刘赤亭摆了摆手,也未答话。胡潇潇先前就叮嘱过,这样逮住生人叫卖的,九成九都是骗子。
况且……瀛洲印记要是那么好找,二境巅峰的钱玄何苦那般?
不过登上这座岛屿之后,刘赤亭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海外仙洲极难找寻了。
刘赤亭是早知道岛屿方位,这才能自茫茫大海寻到这座蜃岛。真正自流放之地走出且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若无印记,别说海外仙洲了,找到这虱子岛都够呛。
此岛隐藏在云雾之中,远看就是一片海市蜃楼,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不一定敢登岛。
各洲航线都有几座这样的海岛,岛上都有鬼集,其实就是个销赃之处。但久而久之,各处虱子岛各自形成了一套独有的规矩。
上岛不问来路,买卖不看出处。
按照胡潇潇所说,刘赤亭牵着玄阳寻到了一间客栈,就在集市边缘,也没什么招牌,但都会悬挂一盏上写客字的红灯笼。
刘赤亭得假装自己不是个雏儿,将玄阳留在外面,走进客栈敲了四下柜台,第二三下衔接,第一四下要顿一顿。
四下之后,立马儿有人小跑过来,脸上满是笑意:“客官要点儿啥?”
这场面刘赤亭早就在心中演示过许多遍,此刻开口,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歇脚。”
那小厮咧嘴一笑,点头道:“晓得了,但有点儿不巧,现如今只快的了,包送上去,直达观海城,两枚青泉。”
说着,小厮往门外一看,“牲口也要买票,加一枚青泉。”
还真是!价格都给胡潇潇说的一模一样啊!
刘赤亭拿出早就预备好的三枚青泉递去,小厮立即取出两块儿木头牌子递了回来。
“大约七日之后,到时会有云舟送客官。楼上客房,客官凭牌子住下就行,进客栈不能惹事儿,事儿也不会惹你。哦对了,今夜有集,客官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东西,可以在我们这里寄售,抽去一成水钱即可。”
刘赤亭点了点头,“晓得了,到时再看。”
进屋之后,刘赤亭长舒一口气,说不心惊胆战是假的。
来时路上遇见的人,哪里有什么朝元三层?大多都是朝元巅峰,还有些他根本看不清修为境界,更甚者,有些人的脸他都看不真切。
要等七日?夜里出去涨涨见识吧!
小睡了片刻,刘赤亭换了一身粗布麻衣,穿着草鞋背好未名便出了门。
与白天不同,入夜之中,岛屿中心这条街道,明显是热闹了起来。
街道两侧摆摊儿的一个挨着一个,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里头九成九的物件儿刘赤亭是头一回见。
有人高声叫卖,说是什么法宝碎片,集齐便能拥有一件崭新法宝。换有人吆喝着卖海上藏宝图,只不过叫价都有些离谱。
一路走过去,少年人可真是开了眼界,任他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得到,一个长得像鞋拔子的竹片,那人愣是敢要价一枚紫泉!
结果就是这么一瞅,摆摊那人立马瞪眼过来:“看什么看?买不起就滚。”
一条二里地长的街道,很快便要走完。也没瞧见一件想要的东西,多数更是买不起,囊中羞涩啊!
结果正在此时,刘赤亭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青年人,躲在角落里铺开个摊子,也不叫买,就抱着胳膊等着。
刘赤亭只看了一眼,实在是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大哥!你这明摆着就是销赃来的,物件儿还带着土呢!这都打哪儿刨出来的?修士之中也有挖坟掘墓的?
长见识,这是真长见识啊!
二里长的路,要折返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到了客栈门前。
正要进门之时,远处突然跑出来一人,慌里慌张冲来,给刘赤亭撞了个踉跄。
少年人往后退了三步,颇有些震惊。
来人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了,手脚黢黑,脚脖子的污泥都结了痂,满脸胡须怕是镰刀割都费劲儿。
“哪儿来的老叫花子?冲撞到我家小姐头上来了?给我站住!”
几声怒斥,刘赤亭沿着声音望去,是两个年轻人,穿着打扮就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侍卫。
刘赤亭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一股子恶臭再次传来,低头一看,原来是那疯疯癫癫的家伙一把抱住自己右腿,口水顺着胡子滴落,蹭了一身。
刘赤亭微微皱眉,倒不是嫌弃他身上的臭味,只是这人身上毫无元炁涌动,气息乱做一锅粥。
但若他不是修士,怎么可能撞的动我?
思量之时,有人冷笑一声:“原来是有同伙儿啊?哪来儿的三层小子?滚一边儿去!”
刘赤亭并未挣开老叫花,只是抬眼望向那二人,心说海外人都这么说话吗?
呦呵?看样子不只是想说话啊?
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对方二人,竟然已经开始运转起驳杂元炁。
唉,听了她的,不能贸然出手,可人家找我不痛快,我就憋着吗?
换成邓大哥遇上这老乞丐,他会管吗?不用多想,一定会的。
罢了,给两拳教训教训吧。
正要出手之时,客栈那位小厮嗖一声钻出来,只轻轻抬手,对方二人驳杂元炁立时消散。那小厮笑着抱拳,轻声道:“二位道友,何苦与个疯子过不去呢?”
那二人见状,立时变了一副模样,朝着小厮抱拳回礼:“咍!原来是个疯子,那我们就不追究了,告辞。”
三言两语,平息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看来这客栈也不是寻常产业,恐怕是类似于山人书铺那般的存在了。
小厮笑着转身,瞄了一眼老叫花,略微一叹:“这位小公子,出门在外要和气生财,有时候不一定非得动手才能平事儿的。”
刘赤亭一笑,这算是登岛以来听到的第一句和善言语了。
“多谢掌柜,受教了。”
掌柜什么的,就是个客气话。
只是……这人怎么还抱着我的腿?
“掌柜说这是个疯子?”
掌柜点了点头:“是啊!三年前一场风暴过后,他稀里糊涂出现在岛上,一开始就疯疯癫癫的。他啊,就在这儿凑活了三年,也瞧不出个修为境界,我倒是时不时给顿吃的,可人家楞没死。”
听完之后,刘赤亭点了点头,笑道:“烦劳掌柜打一盆热水,给他涮一涮吧。”
年轻小厮嘴角一抽,干笑道:“小公子,打水可以,洗的话就免了吧,这老儿滂臭,我下不去手啊!”
叫花子偷瞄刘赤亭一眼,嘿嘿一笑,又拿脸使劲儿蹭了蹭。看得那年轻小厮脸皮抽搐不止,这玩意儿还洗的干净么?
刘赤亭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弯腰,笑问道:“前辈,洗个澡去?”
叫花子猛地抬头,傻笑着点头。
一刻之后,年轻小厮捏着鼻子自二楼走下,翻手取出一炷香,并指轻轻一点,香已经开始燃烧。
“嚯!那位小公子,待会儿加一枚白泉啊!这味儿……我生意都没法儿做了啊!”
哪儿来的小子?吃撑了没事儿干么这不是?
直到次日清晨,屋子里的臭味儿才算是散了,刮完胡子之后,才发现这原来不是老人,中年模样,还挺俊朗的。
走到前台付过了钱,小厮望着刘赤亭,直摇头。
刘赤亭也没当回事,他只记得邓大年所说,力所能及,能帮多少是多少。
“掌柜,岛上有无看病的先生?”
小厮一愣,旋即捧腹大笑,指着刘赤亭,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说小公子,昨儿不是装得挺好的,你可千万别露怯啊!这岛上压根儿就没凡人,修士生的哪门子病?下次要问有无丹师,再次也要问有无药师啊!”
刘赤亭干笑一声,露馅儿了……
“那掌柜,有无丹师或是药师?”
小厮瞬间止住笑意,抬手往门外指去。
“西北十二里海边杏林,是个丹师,但性子很怪,作精一个。”
刘赤亭点了点头,心中喊了声玄阳,可才迈步出门就发现那中年人竟然骑在了玄阳背上,且玄阳……丝毫不排斥他。
奇了怪了,玄阳可只让我跟潇潇骑,载着周至圣都嫌弃的死,怎么对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这么温和呢?
刘赤亭好奇问道:“玄阳,你怎么回事?”
黑驴耷拉着脸,意思大抵就是四个字。
“我不知道。”
牵着玄阳往北边走去,汉子自昨日起就没说过话,客栈小厮也说从未听过此人说话。
刘赤亭笑着问了句:“前辈,你叫什么?”
中年人闻言,憨笑一声。刘赤亭也是自嘲一笑,明知他不会说话,还问什么?
可驴背汉子突然伸手,一把按住刘赤亭的头,后者竟是脸再向前一步都做不到。
刘赤亭皱眉看去,却发现汉子指着自己,张开嘴酝酿了好半天,竟是嘟囔出了两个字,但语气略带疑问,似乎他自己也不确定。
“谷……谷?谷谷!嘿……咕咕。”
鸽子似的咕咕半天才松手,刘赤亭赶忙松了松脖子,无奈道:“咕咕?算了,就叫你咕咕前辈吧。”
玄阳背上,汉子四有回应。
“咕……咕……咕咕。”
反正要等七天,闲着没事干,带他瞧瞧再说,万一治好了呢?
十几里路而已,很快,刘赤亭便瞧见了一片杏林。
杏树能长在海边,也是怪了。
走近才发现,林中一条小道之外,至少有四五人等着,路中间有个背对林中茅庐的童子。
小童子七八岁的模样,脸蛋儿红扑扑,手提一根长竹竿死死拦住去路。
尚未到跟前便听见小童子脆生生开口:“都说了我家先生高雅,是不见俗人的,你们身上俗气太重,都熏着我家先生了!”
刘赤亭嘴角抽搐,客栈那人诚不欺我,果然是作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