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两句话,胡潇潇先前所有推测,尽数被推翻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刘赤亭呢喃道:“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邓大哥说过的话我是不会记错的。”
约莫一刻钟后,高府已近在眼前。
胡潇潇一把揪住刘赤亭耳朵,冷声道:“第四条!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我。”
巡逻队伍还在,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可刘赤亭知道,能吸食人生机的存在,要瞒过这些个兵卒,简直不要太容易。
众人都瞧见了刘赤亭与景猱关系不错,便也没有阻拦二人,那柄剑还是插在门口青石板上,根本无人能动。
试着推了一把,大门紧闭。索性也没有敲门,刘赤亭双手一用力便将门栓崩断,随后大步往里走去。
胡潇潇自刘赤亭背上跳了下来,将玄阳递给刘赤亭,叮嘱一句:“若碰上了,必然是二境巅峰,千万小心。”
刘赤亭点了点头,沉声道:“晓得了。”
高府很大,但人极少,高成亦一直居住在后院的一处小屋之中,两人干脆攀上屋顶,一路直往前行。
到了后院之后,果不其然,那处屋子亮着灯,但仔细看的话,周围并无脚印。
两人这才舒缓一口气,先后落地往屋子里去。
抬手敲门,刘赤亭开口问道:“高老,是我,刘赤亭。”
但屋子里,并无人答复。
刘赤亭提高了声音,再问一句:“高老?在吗?”
依旧无人答复。
正此时,胡潇潇猛地一脚踹开房门,“还敲什么敲,快进去看看。”
屋子中间有一道屏风,绕过之后,刘赤亭眸子微微眯了眯,说到底,还是暂时放心了悬着的心。
因为一道儒衫身影正背对着屏风,坐在一处炭盆前方。
“高老,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刘赤亭还慢悠悠的,可是一边的胡潇潇却已经皱起眉头,几步走去前方,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等刘赤亭上前,瞧见的……是个皮肉干枯,只有微弱鼻息的老人。
高成亦根本提不起头,看见刘赤亭后,拼尽全力挤出个笑脸,以微弱声音说道:“邓……剑,叫……未名……”
话音刚落,老人再也无力开口,轻轻呼出最后一口气之后,脑袋垂垂低下,上下眼皮也缓缓合上了。
胡潇潇叹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刘赤亭,并无什么大反应。
每次遇事,这家伙总会格外的镇定,有时候会感觉有些冷漠,胡潇潇知道这不是天生的。
片刻之后,那位老管家急匆匆走来,他好像已经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因为身后跟着的家丁,抬着棺椁。
老管家抹了一把眼泪,沙哑道:“家主,走好!”
门外大风呼啸,刘赤亭走到高成亦身前,轻轻握住他的手。与之前相差不大,手掌不似老人,软绵绵的。
“高老放心吧,人我会找出来的。”
可那管家却苦涩一笑,未曾转头,只是开口道:“公子,就别追究了,待我将家主下葬之后,高家产业会尽数变卖,都是留给你的。家主说了,你走江湖也好,去一个太平地方落户也罢,全由你。”
刘赤亭面无表情,只是轻声问道:“潇潇,那印记到底是什么?”
胡潇潇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沉默过后,开口说道:“三百年前海外有一魔道宗门,喜欢剑走偏锋用些旁门左道的手段拔高修为。创造你所用炼体法门的那人,就是得了一部分魔道传承。我小时候听娘亲说,那些人会在修士或凡人身上留下咒印,下咒之人身上有一道母咒,咒印会吸食宿主生机,母咒则会将所得传给下咒之人。起先我没想起来,重回义庄一趟才想起来,这些咒术,最低是十二人,更深便是十二的倍数,上不封顶。三百年前他们横行十洲,是顾怀的二师伯与玉京门一位元婴修士联手将其覆灭的,但玄都山那位最后的元婴修士,也战死在了海上。”
她最想不通的是,玉京门但凡出手,那就是寸草不生,绝不会留下后患的。可是……这等邪门儿法子,怎么会在流放之地出现?
“那就……与我爹娘一般是吗?”
当年横行蜀地的一对魔道夫妻,也是吸食人血修行的。
胡潇潇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她也想到了。若是有魔宗手段流入中土,那刘赤亭的爹娘吸食人血修行,恐怕也是一种魔宗手段。
而此时,刘赤亭松开那只冰凉却柔软的手掌,转头看向管家,轻声问道:“我想管家定然知道些什么的,邓大哥有恩于我,此事与他有牵扯,那我肯定要管的。或许,让我送剑至此,就是为了了结这桩事。”
转头看了看胡潇潇,刘赤亭郑重开口:“我想刨根问底,可以吗?”
胡潇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种事我拦得住你吗?但有一件事我得先问问这位管家,高老的义子是个修士,对吗?”
刘赤亭便再次看向管家,并未开口说话,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管家苦笑一声,像是猜到了会是这般结果。
“胡姑娘当真是火眼金睛,果然看出来了。还有刘公子,邓大侠也如你这般执拗,他真是找了个像他的师弟啊!”
管家抖了抖袖子,一张符箓缓缓滑落,略显苍老的身形,竟是突然变得挺拔,隐约感觉得到有天地灵气在其身上流转!
刘赤亭猛地皱起眉头,沉声道:“你是二境修士!”
管家将高成亦保抱起来往棺材走去,边走边说道:“三十几年前他弃文学武,我与他一起学的。我们几个人登山想斩杀山君,他重伤废了武艺,我……我是个胆小鬼,临阵脱逃,所以留下了一条命。”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胆小了一辈子,我也想胆子大上一回。至于那十一人,的确都是修士,但都未到二境。当年邓大侠走后不过两年,便有人找上门来。那人手中有家主妹妹一家的魂魄,更有我们那位好友的魂魄,若不上莲花峰,那些魂魄便要不得超生。其实……其实被种下咒印的,应该有我才对,那日……本该是我上莲花峰的。”
尸身已经放入棺中,管家沉声一句:“要上莲花峰吗?”
刘赤亭看了一眼胡潇潇,后者白眼道:“问你呢!”
少年站了起来,沉声道:“当然要上!”
我送剑至此,当然要做完邓大哥没做完的事情!
……
山下都是大雪,山上雪自然小不了。
莲花峰上,有个腰悬酒葫芦的老者坐在一堆火旁,对着身边年轻人叮嘱道:“放出消息,青阿坊所找之人还活着,就在江州。另外,让徐知诰知道,救了他女儿的人便是杀了童趣的人,此时就在江州,景猱也掺和进去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却又问了句:“东家,你就不怕刘赤亭真死了?”
老人淡淡然一句:“若是死了,那说明他不配。我这第三关,就是要教他不要轻信于人。”
年轻人抱拳离去,走后不久,范山人灌下一口酒,呢喃道:“邓大年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当然要尽全力帮他。”
就在此时,一声冷哼传来。
范山人猛地起身,本想运转元炁,可一股子仿佛要湮灭天地的雷霆剑意扑面而来,他再一抬眼,一把木剑裹挟雷霆破空而来,径直抵在了他的眉心。
这修为……是第五境,观景!范山人心中惊骇至极,却见风雪之中,走来一位身着灰色长衫的方脸中年人。
范山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知是何方前辈?”
一身灰衣的中年人踏雪而来,一双眸子冰冷至极,语气更是寒凉。
“你这等玩弄人心的小人,与山下那人何异,也配做我徒弟的朋友?”
剑意好似一座大山,死死压住范山人,只听见扑通一声,老者双膝已然砸在了雪中。
一瞬间,范山人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雷霆剑意撕碎!
可这位山人书铺的东家竟是硬生生将头抬起来,沉声问道:“你不是破境未果……你竟然没死?”
中年人冷声道:“想死就说出来。”
未曾想范山人冷笑一声,讥讽道:“我为何不敢说出来?我不配跟邓大年交朋友?你配做师父吗?他被散尽修为流放之时,你在哪里?他重病缠身濒死之时,你又在哪里?连卓九都知道让他带走他的佩剑,你给你的徒弟留了什么?”
中年人明显一怔,却听见范山人冷冷一句:“在玉京门面前你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不配的人,是你周至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