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同路了,但当然不在一条船上,两拨人大概是离了几十里远。
秦秉打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干呕,到这会儿了,还是得喝酒压着。
“那个辰翀有些古怪,你发现了没?”
听见陆玄发问,刘赤亭望向了秦秉,问道:“你呢?感觉到了什么?”
秦秉擦了擦眼泪,长舒一口气,呢喃道:“云里雾里的,看不透。陆玄呢?你的眼睛可跟我们不一样。”
也就是在他们两个面前,他难得说句实话。
“其实我一直没有刻意去修炼明瞳,所以……以前能看到什么,现在还是一样。因为陈暖暖告诉我,玉京门之前就有个身怀明瞳的,而且他的明瞳已经修炼到了大成,但他后来突然暴毙了。”
刘赤亭略微一皱眉,沉声道:“那个陈暖暖可信吗?怎么都在天底下最强大的宗门了,还得这么提心吊胆?”
陆玄沉默片刻,摇头道:“可不可信不知道,只不过……玉京门人都是一片白,就他的白衣一天脏兮兮。”
飞舟距离地面不是太高,此刻约莫是到了这狭长大陆的顶点,刘赤亭也已经察觉到了虞晓雪的气息。
但就在此时,秦秉倒吸一口凉气,呢喃道:“这他娘的……你们瞧。”
刘赤亭与陆玄同时低头,往下看了一眼,也各自倒吸一口凉气。
下方是一副巨大骨架,少说也有数十里之巨,瞧着像是飞禽之类,但根本无法却到底是个什么。
“先去找虞晓雪,探灵豹在她身上,探灵豹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说罢,只见他一步跃出御剑而起,直冲那巨大骨架而去。
秦秉见状,咧嘴一笑,“都会御剑了,不错嘛!”
陆玄关注之处,更多是在他的发簪。
那根漆黑发簪总是有些古怪,与辰翀的古怪还不一样,发簪是有些吓人。
想了想,抬起胳膊按住秦秉肩膀,沉声道:“虞晓雪的身份,打碎了咽肚子里了。你不是傻子,肯定看得出来。玉京门规……其实是有个圣女单独设立的,我没告诉他而已。一旦给玉京门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两人都得遭殃。”
秦秉气笑一声:“你他娘真当我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呢?赶紧驾船走!”
而此时,刘赤亭已经御剑落在赤脚女子身边。
看起来虞晓雪来的还不是最早,这横贯几十里的骨架,底下是茂密森林,还有一些塌陷的宫殿。骨架下方,已经有几道身影了。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这是什么东西?”
探灵豹一步跳到刘赤亭肩头,轻声道:“三足金乌的尸体,下面那些宫殿,应该是它压塌的。”
刘赤亭眼前一亮,“那这骨头,不是老值钱了?”
天底下真有三足金乌,这骨头要是带出去,得卖多少钱?
虞晓雪不是在吃东西,就是手里拿着吃的,天知道她的乾坤玉里藏了多少吃食?
此刻她手中便拿着一条鸡腿,吃得满嘴油,含糊不清道:“下面那些已经试过了,灵兵都劈不开这骨架。另外我劝你还是算了,金乌是大日之精,即便死了也定有残魂。与其这样,倒不如下去摘些野果。探灵豹说这金乌死了数千年是有的,下方土壤早就沾染了金乌的火焰,结出的果子都是天材地宝。”
秦秉猛地落地,二话不说便纵身跳了下去。
“那还等什么?”
刘赤亭紧随其后,已经瞄准了三株果树。
一袭白衣紧随其后落在骨架之上,对着虞晓雪一抱拳,轻声道:“师姐。”
虞晓雪嗯了一声,比起与刘赤亭说话,声音清冷了许多。
“你不去?”
陆玄摇头道:“不着急,得先问师姐一件事。”
虞晓雪淡然道:“你觉得太巧了?”
陆玄深吸一口气,传音道:“正是,陈师兄暗示了我许多东西,师姐到瀛洲,是他撺掇的吧?”
虞晓雪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清楚,但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人抓住我的把柄,我也不会让人伤害他。”
陆玄一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晓雪淡淡然道:“我的伴生魂玉被他滴血了,你也是亲传弟子,应该听说过圣女伴生魂玉的事情吧?”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陆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自然听说过,入门第一天,他的师父便叮嘱过他,“圣女是绝色女子,天底下的男子见她没有不心动的。历代圣女,都是在修为到一定程度之后去往仙门下方,受混沌之气而孕,诞下下一任圣子圣女。所以,即便她绝不会对你有别的想法,你也不许去招惹她。”
后来陈暖暖也说过,所谓的受混沌之气而孕,便是其伴生魂玉受混沌之气灌入。
“那师姐不会……”
虞晓雪传音答复:“那倒不至于,我还不想当谁的娘。他只是至阳之身,污了我的魂玉。尽管如此,魂玉也再不会接受其余气息,包括混沌之气。”
言下之意便是,刘赤亭的血滴在了魂玉之上,玉京圣女便不可能再生下下一任圣子圣女了。
陆玄强压下心中震惊,沉声传音:“师姐,此事断然不可再与人提起,谁也不行。”
虞晓雪缓缓转过头,冷冷开口:“告诉你,是因为你是他的结拜大哥,你的嘴不至于那么松吧?”
说罢,她迈步而下,隔着老远便喊道:“你给我留点儿,我想吃。”
陆玄伸手揉了揉眉心,猛地想起之前陈暖暖说过的关于自由的话题。
他自然注意到了,虞晓雪脚上已经没有了清心咒。
也是此时,上方一道影子掠过,陆玄抬头望去,只见有个年轻道士躺在酒葫芦上,疾速掠过此地。
他分明看见那年轻道士对着自己,摇了摇头,神色惋惜。
再一转头,有个一身黑衣的少年人飞速落下,径直朝着一处破碎宫殿去了。
陆玄双眼一眯,这碧海之中,果然是奇人怪事多啊?
方才道士修为深不可测,明瞳望去,只瞧见一座巨大宫殿。
而那黑衣少年,身上好像携带着什么奇怪东西,甚是恐怖。
而此时的刘赤亭,刚刚给虞晓雪递去一枚果子,递去之前在衣裳上擦了擦。
有个布衣布鞋的跨刀青年在不远处,于是刘赤亭给秦秉讲了个故事,大高个儿此地气得不轻,骂骂咧咧好一会儿了。
“不行,我得去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刘赤亭也啃了一口赤红果子,味道有点儿怪……
“不着急,他会过来打招呼的,就像平常一样接触就行了,不要太刻意。”
顿了顿,他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他现如今散修一个,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倒不如先入你的衍气宗。好赖是个宗门,况且你也想发展衍气宗,他有个落魄宗门的身份,会好办事许多。”
秦秉闻言,干笑一声:“我倒是想,可我过得是啥光景你也清楚……我出海以来,尽拉饥荒了,要不是潇潇妹子帮忙,我连护山大阵都修不起。”
虞晓雪迈步走去一边,坐在了一块儿石头上。
那双清冷眸子眨了眨,随后以心声说道:“缺钱是吧?朔方石你忘了?衍气宗的山头儿不小,找一处地方让可以相信的人种望春草,之后卖给紫菱便是。运费其实不算太贵,一万株望春草,十几个乾坤袋便装得下了。况且……衍气宗在流洲,有个铗山在,也算安稳。成公尚安想要找寻仇人,这朔方石还是个诱饵,日后若被人发现,正好免了他四处找寻线索的麻烦了。”
刘赤亭眼前一亮,有道理啊!
“衍气宗有无灵田?”
秦秉干笑一声:“有是有,荒着。”
刘赤亭踮起脚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给你想法子挣钱,到手的分我一成就可以。”
说话时,成公尚安果然来了。
“刘兄在聊什么?”
刘赤亭一笑,指着秦秉说道:“这是我结拜大哥,稀里糊涂成了一宗之主,结果宗门穷的叮当小,这不,好不容易好转了些,想招收些弟子,结果一个都招不来啊!”
秦秉一抱拳:“在下中土秦秉,如今在流洲衍气宗。”
虞晓雪没心情听他们闲扯,吃完那枚野果子便往废墟之中走去。
刘赤亭见状,笑道:“你们聊,我先跟她过去。”
几步追上虞晓雪,刘赤亭心中问道:“怎么啦?”
虞晓雪沉默片刻,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玉京门记载,扶桑神树高万里,其树冠之下,纵横两千里。金乌便栖息在树上。你看这片狭长陆地,越往前越高,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在……树干上?”
刘赤亭心中一惊,“你的意思,我们脚底下便是扶桑木?可是我并未感觉到其中有至阳之木的气息。”
虞晓雪呢喃道:“奇怪的就是这个,不光我们,连探灵豹都没能察觉到扶桑木的气息。不过,若我猜测得不错,咱们一路往上,过几千里若是能瞧见遮天蔽日的树冠,那就说明猜测不错。”
说着,虞晓雪问道:“探灵豹,先前只是说炼化扶桑木,现如今到了碧海了,我们却无从下手。按你所知道的,炼化扶桑木,要炼化的是什么,总不能随便斩下一截儿树皮吧?”
探灵豹就在刘赤亭头发之中,他想了想,轻声答道:“应该得是新抽出来的芽儿才行。”
话锋一转,“可是大大老大,要是脚底下这片陆地便是扶桑树干,那扶桑树便已经倾倒了啊!”
虞晓雪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咱们还是往前赶路吧,到底如何,走到尽头便知道了。”
说话时,她随手拿出一枚百宝囊。
“哦对了,我落在海上,海里有很多乌云鱼,便捞了一些。可以分给别人,但至少给自己留三条。”
那个叫做秦秉的不能修炼,走的是横炼路子,想都不用想,这些乌云鱼定要给他一些的。
刘赤亭收起乌云鱼,皱眉道:“此地怎么会有乌云鱼?”
虞晓雪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说话之时,上方有一道身影掠过,明显是瞧见了刘赤亭,然后挑了挑嘴角。
不远处,辰翀也瞧见了那道身影,于是冲着身后腻味的两个男子说道:“跟上去瞧瞧吧,徐兄在前面,说不定你们能碰上。”
陆玄对下方什么天材地宝根本不感兴趣,他一直站在高处,进门时三十五人,已经赶去前方的、在脚下的,一共才出现了十九人,还有的人在何处?
而此时下方,除却虞晓雪外,最是深不可测的,有那辰翀,以及黑衣少年。
他试着动用明瞳看了辰翀,由头至尾的雾气,根本看不清。只不过,他好像随身携带了许多烤乳燕。
至于那个黑衣少年,方才已经瞧见了些许因果。陆玄隐约瞧见,那少年若是身死,此地会有大事发生。
“我们先走,你跟秦秉带着成公兄搭乘飞舟。小心点,咱们修为还是太浅了。”
陆玄点了点头,“放心,我身上有师父送的东西,弄死个金丹不是问题。”
话音刚落,便瞧见刘赤亭御剑朝前,虞晓雪紧随其后。
或许刘赤亭与虞晓雪自己都没发现,他们已经有了十足的默契。
可越是如此,陆玄就越心惊胆战。
事情早晚会被发现,到时候刘赤亭如何自保?虞晓雪又该如何自处?
他总算是明白了闭关之前陈暖暖说的话,“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天下生灵,都只是工具。”
位同副门主的圣女,一旦修为到了某种程度,就要生孩子。绝地天通以来,虞晓雪是第四代圣女了,前三代圣女都去哪儿了?
一旦被门中知道虞晓雪无法生下下一代圣子圣女,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虞晓雪与刘赤亭一前一后,很快便过了数百里。这一路上,地下尽是宫殿废墟,就像是自高处摔落下来所致,摔的粉碎。
事实上,若是在天之极高处向下望去,便能瞧见一片碧水之中,有一棵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大树。
大树向东倒去,东侧树冠一部分已经没入海底,西边的树冠则是顶着这片天空。若是没有其顶着,天便会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