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就此别过,我在城内各处逛逛,碰面再说别的。”
陨火城下,成公尚安对着刘赤亭一抱拳。
刘赤亭抱拳回礼:“好,我看这陨火城,也挺大的。”
其实刘赤亭知道他想去山中逛逛,因为山上机缘,总比城里多。
抬头望了一眼城门,陨火城三个大字板板正正。传闻陨火城夜夜都有天外陨火,故而附近并无山林,黄沙一片。
虞晓雪应该没到,否则这会儿肯定出来了。
他取出那枚无事牌看了看,又将其收起,随后大步进城。并没打算现在就去那处往生堂,而是寻了一处酒楼。
若昨日那黑袍人所言是真的,那手中握有碧海令的本地人,多半是要重塑筋骨,修缮魂魄,还有让此地玄黄之气变得充盈。
还有地陷城中的乌云鱼,外界有灵星售卖,那就是说这些本地人与共管汤谷的三山,其实是有联系的,那他们为什么不找朝晕山或是悬镜湖这些地方,而是放出三个小道消息呢?
除非……除非他们不想让那三座山头儿知道。
“客官,吃点儿什么吗?”
冷不丁一道声音,将刘赤亭心神拽了回来。
刘赤亭便要了二两酒,两个素菜。
结果小厮干笑一声,歉意道:“城主府有限酒令,酒只在逢三日有售,今儿个二十,不敢卖酒。”
限酒令?这词儿只在书上看过。
他好奇问道:“若是卖了会如何?”
小厮左看右看,见屋里没人,便笑着说道:“流放千里,去养燕子,得养一辈子。”
刘赤亭愣了愣,不解道:“养……燕子?”
小厮挠了挠头,“城主府每年都要成千上万的燕子,从西南送来的燕子都养在城中一处燕园,送去城主府一批,便又运进来一批。”
刘赤亭一笑,“这还真奇怪,那就不要酒了,随便上两个素菜,我坐会儿。”
没来由地,刘赤亭将那舆图摊开放在了桌面。
地陷城里有乌云鱼,传闻祖先是偷了龙珠,身怀龙气,故而那处小巷子,就叫藏珠巷。天倾城里标注的机缘是画尾楼,说是要在楼上画龙尾,画得像的就能得到一份大小不等的机缘。而这陨火城中,是个叫脊背街的地方,说是当中大小铺子各有隐藏机缘,能否得到,全看眼力、运气。
抿了一口酒,刘赤亭头略微抬高了些,此刻正好与桌上舆图处一条斜线。
乍一看,那条海河自天倾城起,绕过陨火城,入地陷城。地陷城下应该是有通往海里的海眼的,否则这么多水去哪儿了?
让刘赤亭奇怪的是,按照海河走向,不该是绕过陨火城的,可事实与舆图之上,那条海河都是绕过陨火城的。
念头一起,就越发觉得古怪了,大水哪里有这近百里的笔直河道?照常理应该是个大湾,而陨火城就在这湾上。
“哟?看图呢?这玩意儿骗人的,您去脊背街碰运气的话,问我就行啊!”
刘赤亭笑着收起舆图,伸手取出一枚银锭子放在桌上,笑问道:“就是觉得奇怪,海河怎么没过陨火城呢?”
小厮双眼直放光,笑盈盈道:“哎呦!您真是问对人了。老人都说百年前海河是过陨火城的,但有一天夜里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得天崩地裂,第二天海河便改道了。这不,舆图慢慢就改了嘛!”
刘赤亭点了点头,拿起剑起身,笑道:“多谢了。”
小厮忙喊道:“您不吃了?”
刘赤亭摆手道:“桌上那个跟菜都送你了,过几日有酒了帮我留十来斤。”
小厮笑意不止,“好嘞,我一定给您留着!”
刘赤亭往脊背街走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海河被截断,好像是有人为了阻止什么。看那笔直河道,更像是剑劈的。
剑?
刘赤亭眉头微微皱起,试探问道:“未名,你……来过这里?背后长剑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刘赤亭。”
果然是邓大哥,他……闲着没事儿劈河干什么?一剑数百里?乖乖!
胸前冷不丁一热,但热息一闪而逝,刘赤亭微微眯眼,心说完犊子,又……
“刘老弟!哎呦喂,你怎么才来啊!虞姑娘呢?”
刘赤亭转头望去,果然是徐放舟与赵清萍,身边还跟着个一身灰色长衫的年轻人,模样俊俏,刘赤亭一下子想到三个字,小白脸儿……
赵清萍快步走来,一脸期盼:“虞美人呢?”
刘赤亭笑着抱拳:“她有点儿事情,很快便会来。这位是,也不介绍介绍?”
徐放舟一笑,赶忙伸手朝向那白净青年,开口道:“辰兄,自我介绍一下吧?”
男子笑着抱拳,轻声道:“在下姓辰名翀。”
刘赤亭也抱拳回礼,“既然是徐兄好友,我就不用化名了,在下刘赤亭。”
辰翀笑道:“徐兄与赵姑娘常提起刘兄,早已如雷贯耳。”
客气几句,得知刘赤亭要去脊背街,四人便同行了。
并肩同行,几人气息都在,与那辰翀分明是第一次见,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刘赤亭总觉得这股子气息有些熟悉,但他又很肯定,从前就没遇到过相同气息的人。
奇了怪哉,莫非是受此地影响,我感觉不准了?
徐放舟突然问道:“刘兄怎么来这么晚?”
刘赤亭痛心疾首道:“落在了地陷城,钓了几天鱼,简直是血本无归啊!”
徐放舟哈哈大笑,“萍妹,我就说他会上当,没说错吧?”
此刻那辰翀也笑着说道:“若找寻机缘,还是在外面找吧。三城之中的所谓机缘全是骗人的,他们这样由来已久。”
刘赤亭一脸好奇,问道:“辰兄对汤谷很熟悉?”
辰翀点了点头:“的确熟悉,不是第一次进来了。”
刘赤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此刻路过一处高阁,其上有露台,莺声燕语。
刘赤亭本不想看,结果徐放舟一个干呕模样,刘赤亭便好奇望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刘赤亭算是开了眼,只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
是个粉衣男子依偎在个黑衣男子怀里,粉衣男子正以嘴……喂酒。
徐放舟竖起大拇指,“你,好胃。”
刘赤亭神色古怪,想来想去,只得说道:“人家不惧世人眼光,这才厉害。哎,不是不让卖酒么?”
辰翀微微一笑,解释道:“城主府开的。”
刘赤亭恍然大悟,呢喃道:“州官放火。”
辰翀笑道:“刘兄若是想喝,待会儿逛完了咱们上去坐坐便是,这楼上的蒸雏燕是一绝,也是城里唯一一次卖燕子肉的地方。”
燕子肉?刘赤亭好奇问道:“辰兄还喜欢吃这个呢?”
辰翀点头道:“味道不错的。”
都走出去很远了,刘赤亭又一转头,竟是瞧见了个少年人。
第二次见了,上次见,是在海市,他划船上岸。只不过当时他穿着一身白衣,此刻却是一身墨绿衣裳。
明明只有十六七的模样,却一条腿上坐着一个姑娘。
这家伙八成买了命,也得了真正标注机缘的舆图。
又走了几步,刘赤亭猛地双眼一眯,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少年的肉身与其魂魄是两股子气息,尚在融合之中。
那魂魄的气息……
“不会吧?他娘的!”
徐放舟一愣,“你闲骂街作甚?”
刘赤亭一愣,手抓酒葫芦伸了个懒腰,笑道:“没,想到个事儿,气得慌。我看三位不是太想去逛,不如在酒楼等我?”
徐放舟眼珠子一转,传音问道:“有事儿?”
刘赤亭笑道:“不好说,你们跟着肯定就没事儿了。”
徐放舟一副了然神色,转过头笑着说道:“辰兄,萍妹,咱们去酒楼等他,这小子估计想买点儿不让咱们瞧见的物件儿。”
客气几句之后,两拨人便分开了。
此刻探灵豹才传音问道:“大老大,那个辰翀,我觉得有点儿熟悉……可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刘赤亭点头道:“我也是,但这会儿有别的事情。”
来时已经在黄昏了,三逛两不逛的天已经黑透,刘赤亭也就买了一根发簪,悄咪咪收了起来。
回去路上,他故意走入一处漆黑巷子,瞧着醉醺醺的,走路踉踉跄跄。
眼瞅着就到巷子尾了,前方一处院墙边上,有个少年人靠着。
那少年笑盈盈望着刘赤亭,咋舌道:“喝了多少就这样了?还认得路么?”
刘赤亭双眼迷离,硬是眨了几下,又打了个嗝儿。
“你……你是谁?”
少年一笑,走过去一把掺住刘赤亭,轻声道:“住哪儿,我送你上路啊?”
刘赤亭轻轻摆手,“不,不用,谢谢了啊!”
可少年死活不松手,微微眯眼,笑盈盈道:“别,我是一定要送你上路的,否则,难消老子心头……”
话未说完,一只酒葫芦被刘赤亭的左手举起,葫芦口儿正对着少年头颅。
“敢不敢赌一把?”
少年顿时脊背发凉,可他仍旧死死盯着刘赤亭,沉声道:“老子就不信了,你有多少剑气可用!”
刘赤亭瞪大了眼珠子:“我去你大爷的,还真他娘是你!”
少年咧嘴一笑,“看起来我赌赢了,想叫你那几个同伴是么?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阵法宗师啊!老子今日不把你切成肉片卷饼吃,我就不信曹!”
刘赤亭猛地抬头,这才发现,一道大阵已然围困此地。
娘的!没唬住,拼命吧。
结果此时,一道倩影就那么迈步轻松走入阵中,冷眼望向少年,声音更冷。
“天下姓氏很多,你挑一个姓吧。”